羽生结弦/骄傲
他和九岁的他/纪念北奥一周年/治愈向/全文1.1w+一发完
搭配BGM周深《若梦》食用更佳~
00.
“最后在墙上向我伸出手的是九岁的我，我拉着他的手一起翻越了那堵墙。”
“我希望有一天你能为我骄傲。”
“能成为现在的你，我很骄傲。”
01.
羽生结弦的哮喘发生的很突然。
为了减轻妈妈的负担和长久以来形成的习惯，疫情后在仙台冰场的训练多数是自己孤身一人。
现在已经是凌晨两点钟，日本的街头空荡荡的，连昏黄的路灯都在打着盹，忽明忽暗，更别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会有人经过。工作人员也早已下班，整个冰场只剩下头顶的白炽灯、雪白一片的冰场和紧紧抓住胸前衣服趴在冰面上大口喘气的他。
亮的刺眼的灯光在羽生结弦眼中被切割个无数的碎片，散落在冰场的四面八方，划过地面、长凳、和乱七八糟堆放在一起的手提包、冰刀套和毛巾。将他好不容易看到一点苗头的荣誉、希望和梦想全部割裂，脆生生又无比残忍地摊开在他面前。
为什么。
奥运会之后他几乎用尽了每一分每一秒的时间，甚至连自己的身体健康也可以毫不犹豫地放弃，将自己的全部心血和荣誉孤注一掷地投入到挑战极限中去。每次拖着汗涔涔的身体从冰场上退下来的时候，那彻骨的寒意都仿佛浸透了他每一个毛孔。国际滑联无休无止的压分让他早已疲惫不堪，他几乎已经快忘记胜利的感觉，快忘记最初滑冰时的快乐，但还是每次都抱着背水一战的决心忽略着医生的叮嘱，在每个晚上，在空无一人的仙台冰场上，进行着日复一日近乎自虐一般的训练。绝望感和无力感像潮水一样涌上来，像丝线一样将他包裹住，一分一秒都逃脱不了。
为什么。
无论如何都无法成功。
他不甘心地想大吼，但发出的声音只是急促而困难的呼吸，肺部疼的像被凌迟一般，对比起来，连脚上的疼痛都可以忽略不计。羽生结弦弓着身体蜷缩在冰面上，撑着大腿想努力爬起来，缺氧的窒息感已经让他眼前忽明忽暗，甚至失去了方向感。
距离21年世界锦标赛的哮喘发作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而且在独自一人训练时更是前所未有的事，他便慢慢地放下了警惕心，将哮喘喷雾剂放在了冰场外长凳上的包里——而不是手边。
所以，还挣扎么？
不挣扎了吧。
黑暗近乎占据他的视野的瞬间，他脑海里浮现出一道稚嫩的声音，他听见他坚定地、毫不犹豫地说，光是听声音就能想象到说话那人脸上的笑意：“我非常喜欢滑冰！”
稚嫩的声音，来自九岁的自己，他清晰无比。
而下一秒，那道声音竟如同打破了时光的距离，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边地出现在他的耳边：“哥哥，你听得到吗？你是哮喘吧，给你喷雾剂。”
逐渐飘忽的视野中，羽生结弦看见了九岁的自己。
02.
羽生结弦背着包沉默地走在前面，任由后面的小蘑菇乐此不疲地踩着他的影子，叽叽喳喳个不停：“哥哥？这里是仙台吗？那是仙台的冰场吗？仙台的冰场装修了？”
“哥哥，你和我长的好像哦，咱俩是不是有点沾亲带故的关系呢？”
羽生结弦一个头两个大，心里疑惑不解——自己小的时候话真的这么多嘴还这么甜吗？他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他转过身，惊的小蘑菇连忙停下脚步，瞪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他，可能是为了表达自己的善意，还露出兔牙笑了笑。
“现在是2022年。我，”羽生结弦指了指自己，深吸了口气，无法接受这个荒谬的事实，但还是说道：“是18年后的你。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来的，你要是知道就赶紧回去吧。”
他很喜欢小孩子。
他很喜欢白白净净的小女孩，抱着软乎乎的，一笑起来像冬日的暖阳，让人心里暖融融的。
但是话多的小男孩和她们完全就是两个物种好吗？
记得小时候，在那个爱耍帅的年纪，别人叫他小蘑菇，他总是不乐意。
但是，他现在回过头来看，这发型分明就是小蘑菇啊，牙白！
他算是勉强能理解为什么小时候姐姐总追着他打了。
“哇！”小蘑菇像是没听出来他话里的不耐烦，围着他转了一圈，拍手感慨，装作一副成熟的大人的模样：“你真的是18年后的我吗？果不其然，还是这么帅！看见你我就放心了。”
“……”
“未来的我，你先别走，诶，等等我。”
“我问你个问题，我未来参加奥运了吗？”
“夺冠了吗？”
“未来有会飞的汽车吗？”
“我有老婆孩子了吗？”
“……”
03.
站在家门口，羽生结弦回过头看见刚才和自己玩了一个幼稚的游戏，现在安安静静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的小蘑菇，装模作样地撕开他嘴巴上虚无的胶带：“你现在可以说话了。”
小蘑菇傻兮兮地憋了好久，连忙解释他十几分钟前提出的问题：“我也不知道我怎么来的，我在训练，然后突然看见倒在地上的你，啊…不对，应该是未来的我。”
羽生结弦叹了口气，不知道怎么和家里人解释这一现象，嘱咐道：“一会儿进去你先别说话，好吗？”
小蘑菇乖乖点头。
家里一片漆黑，唯有客厅处留了一盏昏黄的灯，他知道，这是妈妈睡前的习惯——等他回家。羽生结弦把包放在门口的椅子上，轻手轻脚地走到客厅，结果下一秒，由美妈妈就从卧室里走出来了。
他知道妈妈睡眠一向浅，但不知是不是母子二人心有灵犀的缘故，每次他回来的时候，无论关门多么轻声，妈妈都会醒来，走上前来拍掉他一身的寒气，为他呈上一杯热气腾腾的白水，迎他回家。
今天也不例外，在由美妈妈刚要上前的时候，羽生结弦却破天荒地往后退了一步，迎着妈妈探究的目光，他指了指门口的小蘑菇：“妈，你看。”
小蘑菇再次露出标牌兔牙微笑。
由美妈妈看过去，不解道：“怎么了？”
“你看不见？”羽生结弦惊讶道：“那里有一个人。”
由美妈妈睡意全无，不确定地揉了揉眼睛，看着门口处的一片虚无，然后又看向面前的儿子，眼神瞬间变得犀利：“结弦，你昨天是不是熬夜看鬼片了？”
“……”羽生结弦认命地接过妈妈递来的白水，隔着升起的白雾，缓缓道：“没事了。”
他一向是报喜不报忧的性格，况且这种事情让妈妈知道无非就是让她难过和担心，所以他干脆没告诉由美妈妈他哮喘发作的事情。
04.
房间内。
羽生结弦和小蘑菇面面相觑。
“也就是说，只有我能看得见你？”
“是这样的。”小蘑菇看起来没有他那么忧心忡忡，得意洋洋的笑出一排洁白的牙齿：“酷毙了好吗！我会隐身诶！等我回去就和同学炫耀！”
小蘑菇又问：“刚才那个是妈妈吗？看起来老了很多呢。”
羽生结弦敲了一下他的头，似乎是有些不满他这样说：“你傻不傻？都过去十八年了，谁都会老的。”
但他的心，却因为小时候的他的这一句话，忽然变得像大雨将至前的天气一般潮湿。
回顾他这二十七年的人生、他的竞技生涯、他的王者之路，除了苦难和鲜血，必不可少的，还有妈妈的心血。不管是小时候为了缓解家庭负担去便利店打工，还是在多伦多训练时朝夕相处的陪伴，亦或者是每次比赛前熬红了眼眶为他制作的考斯滕，这一路的荆棘，没有妈妈，他是绝对无法独自一人面对的。
他是男生，羞于直面表达对妈妈的爱和感谢，甚至还会不懂事地和她争吵。无数次的争吵过后，他都会愧疚自己为什么这么冲动，却又碍于面子不好意思道歉。但妈妈从未没有真正怪罪过他，按照妈妈的话来说，这是因为他们的心意是相通的。
“我有时候不想训练，妈妈就逼着我训练，好烦哦。”小蘑菇不满地嘟囔，然后一脸憧憬地看着我：“她现在还是这样吗？如果还是这样，我宁愿不要长大啦。”
“等家人需要过问你的意见的时候，就代表他们已经逐渐老去，而你成熟了，像你说的一样。”羽生结弦揉了揉他的头发：“我现在就是这样的阶段。但我更想回到你这么大的时候呢。”
“你不可以这样想妈妈哦。”羽生结弦不知道他能听懂多少，只能尽量以简单易懂的语言继续说道：“妈妈非常辛苦。她要给你打工赚学费，要熬夜给你做很漂亮的衣服，她听不懂别的国家的语言却依旧坚定地陪着你去世界各地参加比赛。”
“你以后会成为一个没有很厉害…但还算不错的人，这些都要感谢妈妈的付出，你以后会明白我说的话的。”
“尽管妈妈有时候会疏忽，但她已经做的很棒啦，在发脾气之前，先告诉你自己‘妈妈真的很不容易’尽量控制自己不要对她发脾气，知道吗？”
“好的！”小蘑菇笑着点头，学着他的语气反过来傲娇地教育道：“那你也不可以对妈妈发脾气哦。”
“好。”
05.
“哇！这么多小熊维尼！”作为噗噗的况且爱好者，小蘑菇看向羽生结弦床上摆放的大大小小的噗噗，眼里险些冒出绿光：“这个好可爱！好小！”
羽生结弦看着他拿着的迷你小熊挂件，隐约记得这是某年他过生日时一个女单选手送给他的：“你喜欢吗？借你玩一会儿。”
“啊…你有点小气哦。”小蘑菇撇嘴抱怨：“这个时候不是应该说‘送你了'类似的话吗？”
羽生结弦理所当然地反问：“你不了解你自己的性格吗？”
“……”
小蘑菇一时无言，爱不释手地拿着迷你版的小熊维尼，随后开始在房间里好奇地打探。
羽生结弦的房间有一个柜子，上面摆满了大大小小的相框，装裱着妈妈和姐姐精心整理的，他从小到大在领奖台上拍下的笑颜如花的照片。尽管他说很多遍在这个互联网时代不用这样大费周章，但妈妈和姐姐一致说感觉是不一样的，把它们全部摆放在他的屋子里了。
“哇！哇哇！哇哇哇！”小蘑菇几乎要把脸贴在柜子的玻璃门上，发出惊叹三连，然后问道：“这都是什么奖？”
“…你不知道你这么惊讶干嘛？”
“那也很牛呢。”小蘑菇掰着指头数了数：“我现在只有四五块奖牌呢。”
羽生结弦坐在地上，看着他艳羡的目光，问道：“你有什么梦想吗？”
“你不是未来的我吗？你不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
“…都过去十八年了谁会记得哦。”
小蘑菇歪着头，想了想：“想做滑行、跳跃和技术都一流的选手。想出战奥林匹克运动会。”
这答案真是和他记忆中的回答如出一辙，羽生结弦接着问道：“能拿到奖牌吗？”
“大概可以吧…”小蘑菇笑了笑，撑着下巴，“其实…有点想拿到金牌呢。”
“加油哦。”
“你问了我两个问题，我可以也问你两个吗？”
“可以。”
“我在奥运会拿到冠军了吗？”
羽生结弦指了指身后摆放的14年索契冬奥会自己在领奖台上的照片：“拿到了呢。”
“哇！酷毙了！”小蘑菇看起来非常惊喜和开心：“我的目标真的都实现了哦。好厉害啊！那奥特曼是真的存在的吗？”
羽生结弦不知道小时候的自己为什么这么执着于奥特曼，他记得第一次比赛的时候他甚至让妈妈做了一个奥特曼的比赛服。
“没有呢。”
“soga。那我跳出4A了吗？都筑老师和我说四周半跳是花滑的顶点，我想做最厉害的那个人，所以我非常想跳出4A！虽然我现在跳出2A都费了一阵功夫，但我感觉我一定可以跳出来的！”
羽生结弦不知道那个时候的自己怎么那么自信，他看着蹦蹦跳跳，年少时就立下鸿鹄之志的小蘑菇，扯出一抹笑：“你可以的，你非常厉害的。”
“所以我跳出来了吗？”
“……不是说两个问题吗？”
“啊…你送我一个问题好嘛？”
“不要，我困了，我要睡觉了。”
羽生结弦试图在掩藏着什么，说完这句话便迅速拉过被子盖住头，然后他听见小蘑菇气急败坏的声音：“未来的我怎么这么难说话啊牙白！”
06.
仙台的冬季几乎是雪的常驻地，关的严丝合缝的窗户都无法阻挡丝丝缕缕的寒气。羽生结弦像往常一样睡到日上三竿，起床的时候还有些发懵，正打算裹着被子去洗漱。
结果一扭头就看见…小蘑菇以一个极其诡异的姿势窝在他的沙发椅上睡的香甜。
长年累月的伤痛和高强度的训练让他的睡眠质量严重下滑，连对睡眠环境的要求都苛刻了几分——适宜的温度、黑暗的环境和流通的空气，三者缺一不可。而睡眠质量好到随便找个地方就能睡着的感觉他已经记不太清了。
他凑近了些。才发觉从未在这个视角观察过自己，这样的感觉奇妙难言，好似在看另一个人一般，而那另一个人是来自十八年前的自己。
而就在这个时候，小蘑菇猝不及防地睁开了眼。
两个人就这样双目相对。
“呜…”他一副没睡醒的样子，说话声音也黏糊糊的：“你看我干嘛哦？”
“我刚醒，你也醒了。”羽生结弦拨了拨小蘑菇额前的头发，漫不经心地回答。
“那证明我们两个人心有灵犀！”
“你傻了吗？”羽生结弦站起身来，走到卫生间“哗啦哗啦”的开始翻东西，声音透过玻璃门传出，不是很清晰：“我们就是一个人。”
“也是哦。”
“你怎么还在这里？”
小蘑菇很苦恼，脸皱巴巴的：“不知道该怎么回去。已经快一天没有练习了，都筑老师知道了又会骂我了呢。”
还真是和当年他的苦恼一模一样。羽生结弦一边擦去脸上的水珠一边如此想着。那段快乐的滑冰时光像是盛开在记忆深处的樱花，终究是一去不复返，现在只供回忆了。
“我晚上要去冰场。”羽生结弦地脸上还挂着水珠没来得及擦，推开门将翻出来的新牙刷和毛巾递给坐在沙发上一头呆毛的小蘑菇：“如果你要去的话，现在就去洗漱哦。”
07.
“啊…真的太冷了啊！”小蘑菇裹着一件看起来极不合身的外套，哀怨的眼神不停地瞟向大步走在前面的羽生结弦：“所以到底为什么要出来？”
羽生结弦的声音很平淡：“带你锻炼身体。还有，你别扯衣服了，我知道不太合身，但没人看得见你。”
“哦…你说的对！那我就不用在意形象了！”
“……”
羽生结弦平时过着冰场、家里两点一线的生活，清醒的时候宅在家里打游戏，晚上去冰场练习。但今天因为身边多了一个人，也不能一直待在家里，所以约了田中聚餐。
两个人相约的地点不算远，但在这寒冷的冬天散步属实不是一件浪漫的事，于是羽生结弦凭借自己对仙台的印象选择了另外一条相对近一点的道路——从商场中穿过。
日本的新年刚过去没多久，商场里还维持着一种过年的喜庆和热闹，正处于一种人挤人的状态，小孩子的欢呼声、家长的劝阻声和店家的叫卖声不绝于耳。
商场里有一家在现在来看很小的游乐场，看起来有些年头，连里面摆设着摇摇马、蹦床和秋千之类供小孩子娱乐的设施都微微泛黄。
连驻足的路人都很少。
小蘑菇期待地拽了一下他的袖子，目光牢牢锁定在空无一人的摇摇马上。
羽生结弦瞬间明白过来他的意思：“你想去玩吗？”
小蘑菇重重地点头：“是的。”
羽生结弦去窗口给他买了票，接过小蘑菇的书包，然后看着他像一只自由地小鸟一样冲向摇摇马。
连看着背影都能感觉出他的期待和欢乐。
羽生结弦买了两瓶水，找了个合适位置，坐下后撑着下巴看着在幼稚的摇摇马上晃的不亦乐乎的那个九岁的自己。
他的童年记忆几乎是被训练、摔倒再爬起和比赛占据的满满当当，严丝合缝，很难再筛选出其他的东西。
但他记得很清晰，小时候下了滑冰课，在回家的路上总要经过一个游乐场，尽管在路过那里的时候他无数次自觉选择屏蔽掉外界的声音，但小孩子的笑声就像个催化剂一样让他心中的种子生根发芽，所以，有一天，他终究忍不住问妈妈：
“妈妈，我可以去玩一会儿吗？”
得到的答案是“结弦，不可以哦”
这算不算…另一种程度弥补了一下自己小时候的遗憾呢。
或许吧。
小蘑菇似乎察觉到了他的视线，回过头来，用一双亮的发光的眼睛盯着他，一脸的意犹未尽：“超级好玩哦——下次我们还一起来玩吧！”
“好。”
摇摇车小蘑菇
08.
说实话，他约田中之前没考虑到旁边这个小蘑菇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不能动筷这一层上。
“啊！”小蘑菇东瞧瞧西望望，感慨道：“十八年后的餐馆这么豪华的吗！你是要带我来吃好吃的吗！”
然后他听见了最残忍、最无情的话：“你看着，你别吃。”
羽生结弦几乎已经能想象出来田中如果看见盘子里的菜毫无缘由消失的时候的表情，绝对比恐怖片中主角看见鬼魂时的惊悚脸强不了多少。
“你安静待着，晚上请你吃毛豆年糕。”
“啊…毛豆年糕诶！”他像气球瞬间被打满了气一样，斗志昂扬地拍了拍胸脯：“好的！我一定会乖乖的。”
他和田中讨论的话题无非就是围绕着滑冰和花滑这个圈子里的事情，但小蘑菇听的却异常认真，好似真的能听懂那些人名一般。
“你…有想过退役么？”
寿司掉落到盘子里，溅起的酱汁在白衬衫上落下了点点的痕迹，像一片白纸上参杂了几滴墨汁，无论如何都无法变成最初纯粹的模样了。
田中看他这幅模样，无奈地叹口气，将手边的纸巾盒递给他：“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
“我知道你和我的境界不同，这是你一直以来的梦想。但是你也要为自己的身体考虑，或者说，用一段时间出去看看，或许你就会发现世界不只有滑冰。”
不止是田中，羽生身边的人，不管是家人还是以前的教练，亦或是那寥寥几位朋友，都多少意识到了isu对付他的手段。21wc，在他哮喘发作的情况下，isu和jsf明显的差别对待让这一切像一场谋杀一样。而平昌冬奥会就像是国际滑联给他最后一丁点的善意，从此之后便是无休无止的黑暗，甚至连窗户都被人拿木板盯住，不让里面的人看见一丝丝阳光。
羽生结弦用勺子慢慢地搅动着杯里的味噌汤，声音平淡到像在叙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田中，你知道我的。北奥之后我常常陷入一种自我封闭的状态，会突然的流泪，心里像缺少了什么一样。这几年我经过很多次无比痛苦的时期，我也想过放弃，但这是我从小就有的梦想，如果我真的放弃了，我不会原谅自己，他也不会原谅我。所以，事到如今，我还想再坚持一下。”他苦笑了一下：“就算跳到我的脚不能再动，那至少也是我拼搏过的证明。”
09.
和田中告别后，小蘑菇就敏锐地察觉到羽生结弦身边的低气压和比以往更加冷淡的表情，这些无一不在彰显着他此时此刻心情的糟糕。
小蘑菇笑嘻嘻的——好在，他心情再差，也没有忘记给他买毛豆年糕。
老板娘偷偷打量了他好几眼，但羽生结弦正在出神，并没有注意到。直到那人开口唤了他的名字：“结弦？”
“啊…”他如梦初醒般抬头，见到故人的欣喜涌上心头，他非常开心地笑了：“是您啊，您回来工作了吗？”
“没有，丈夫最近有事，我就替她看一下店。”老板娘一边忙活一边和他聊天：“好久没有见到你了呢，你都长这么大了。我和你叔叔都有看你在冬奥会上的表现，超级棒的呢。”
“谢谢。”羽生结弦自认为他并不是谦虚，因为在那一刻他真的如此想着：“表现很差，让你们失望了。”
“结弦，我记得小时候的你总是斗志昂扬的。如果你认为是你的技术问题，那你应该努力提升。如果不是的话，那你只需要记住不管成绩和排名怎么样，你都是最棒的，我们都为你骄傲。”老板娘把打包好的毛豆年糕递给他，不好意思地笑道：“我也不太了解你们体育的事儿，只是凭借我的感觉说一下。”
羽生结弦和她寒暄了一阵，然后和小蘑菇离开往冰场的方向走去。
小蘑菇好久没说话，早就按耐不住：“哇！你参加了…”他掰着手指头数了一会儿：“三届奥运会诶！马上就追上普鲁申科了！第一届还拿了冠军！好强！”
“你不想知道我第二届的结果么？”
“也是第一么？”
“是的。66年来第一位蝉联冠军的人。”羽生结弦的语气里带着点小得意。
“哇！我以后真的这么厉害么！那第三届呢，也是第一吗？”
“不告诉你。”
“啊…哇哇！你太讨厌了！”
10.
“辛苦大家了，非常感谢，大家可以回家了。”
羽生结弦和冰场里的工作人员打过招呼后，像是个暗号一样，冰场里的闲杂人等瞬间主动地退出，把冰场留给他，绽放他耀眼的光芒。
“哇！你现在有这种待遇！“小蘑菇连连咂舌：“我现在训练还是和很多人一起呢，你简直酷毙了！”
虽然羽生结弦也不知道在小孩子面前有什么好炫耀的，但他天生就喜欢被别人夸奖。所以此时语气里都略带得意洋洋的意味：“是么？那你要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好好训练哦。”
小蘑菇目光坚定：“我争取把2A练会！”
他的身体天生比男生要柔软许多，没力量，所以在同阶段的孩子已经熟练掌握了2A这个技能的时候，他还是因为无法进入旋转轴跳不出来。这也让都筑教练愁了很久。
当小蘑菇再一次摔在冰上的时候，羽生结弦滑到他身边，回忆着奈奈美教练当初教他跳跃的方法，照猫画虎地说道：“我拉着你的胳膊，在你要起跳的时候，我给你一个力，你看能不能找到感觉。”
啪——
落冰成功。
“哇！”小蘑菇扭难以置信地盯着自己的冰鞋，不可思地说道：“真的成功了诶！你好厉害！你也会跳2A吗？”
“不会。”
“？”
“很久没有跳2A了，感觉已经模糊了。但3A的肌肉记忆倒是很清晰。”
然后在小蘑菇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羽生结弦示范了一下他的铁板3A，轴正，姿态漂亮，周数足够，落冰完美。
“哇！”小蘑菇连连鼓掌：“太漂亮了！你这个3A可以被当做范例了！”
“其实…”羽生结弦滑到场面，随意地用衣服擦掉额头上的汗珠，喝了一口水：“我很希望你能再晚一点来呢，”
“为什么？”
“因为我…”他停顿了一下，随即扯出一抹看起来并不算漂亮的笑容：“还没有跳出来4A，无法成为你心目中的王者。”
“你现在也是我心中的王者！”小蘑菇毫不犹豫地夸赞道：“一想到你是以后的我，我就对未来充满了期待。”
于是，在仙台的夜晚，在这偌大世界的某一处，两个相同的灵魂相遇了，他们碰撞出四处飞溅的冰花，美的像是这个世界最纯洁无瑕的仙子。
如果可以。
他希望时间能够停留在这一刻。
10.
回家的路上不仅路灯昏暗，就连月光都很稀薄，像躲在云朵里偷偷睡着了一样。
小蘑菇走一步晃一步，最后差点倒在雪地里睡着了。羽生结弦看他这副模样，对他能否成功走到家这件事持有怀疑的态度。还好他这段时间为了滑冰特意增肌，抱起一个小孩还是绰绰有余的。
羽生结弦抱起他，顺了顺他的背：“睡吧，到家了我叫你哦。”
小孩可能就是这样，在外面困的直磕头，一到家里就精神的感觉能再跑一千米一样。
羽生结弦看着现在在房间里东看看西看看精力充沛的小蘑菇，非常后悔，他就不应该把他唤醒去洗漱。
“我可以问你个问题么？”
羽生结弦操控着游戏手柄，“可以。”
小蘑菇偷偷观察着他的脸色，猜测到他现在的心情应该很不错，才敢开口问：“你今天和那个朋友聊完天，心情为什么不好？你不喜欢他吗？”
“不是。”
“那是说到了你不开心的事情吗？”
“……”
虽然小蘑菇现在只有九岁，但他察言观色的能力已经非同一般了。他看着羽生结弦的脸色，感觉自己应当是猜测的八九不离十：“你刚才说，如果放弃了，你不仅会对自己失望，他也会对你失望。但是我搞不清楚诶，你放弃什么？谁会对你失望？”
GAME OVER
屏幕上出现失败的字样，羽生结弦面无表情地新开了一把游戏，言简意赅道：“4A。你。”
“…啊？”小蘑菇没太听明白：“阿克塞尔四周跳么？你是说，如果放弃4A，我会失望么？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羽生结弦也不知道自己今天是怎么了，或许是在冰场他说的那句“一想到你是以后的我，我就对未来充满了信心”让他心里滋生出一种和从前都不一样的感觉，连打游戏的心情都没有了，忽然想全盘托出，告诉他所有的事情。
而他也确实这么做了，他把游戏手柄扔到一旁，将目光锁定在小蘑菇身后的柜子：“那些照片都是按时间排的…”随即指了指拿着奖杯笑容有些疲惫的青空战神：“那是2021年的，也是最后一张照片了。”
“你会问我，你不是参加2022年的冬奥会了么？为什么没有照片呢？答案是，我是第四名，我连领奖台都没有站上去。”
他说完这句话后就将头低了下去，空气里弥漫着两个人不约而同的沉默，显得气氛有些凝重。
“我不知道你能不能听懂。从你到来的那一刻起，我便如同自我麻痹的，展现给你看的，一直是我的荣誉，其实我知道我潜意识在回避着那些有可能会让你觉得失望的失败。但今天我想忽然想全部告诉你。我并不成功，我甚至认为我毫无用处，可是我已经付出了全部，我已经努力到不能再努力了，可我还是无法完成。”
羽生结弦抱住头，像是陷入了一种极其痛苦纠结的境界：“这二十年来，在花滑这条路上，你会受伤、会意识到那些名利场的黑暗、会逐渐失去年少滑冰时纯粹的快乐、会陷入自我怀疑和纠结中、会想过消失在这个世界上。我认为在快乐这件事上我甚至没有你做的好，但不论如何，这些都铸造成了十八年后更坚强的你——你面前的我的样子，你会成为一个看起来还算不错的大人——除了没有完成我们以前的约定。”
“其实我在你心中的地位很重要，对么？”小蘑菇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一张报纸，上面的标题赫然是——九岁的我拉起摔倒的我。
“是的。”羽生结弦承认：“在北京冬奥会上挑战的4A失败了，我用九岁时练习2A的方式去跳4A，就像我们一同跳跃一样，可是最后还是这个结果。在摔倒的那一刻，我想到了你，九岁的我。他站在冰场的另一头，拉起了我的手，他说要我们共同去完成这个跳跃，我非常感谢你，给了我莫大的帮助。这也是我一直梦想着的。尽管失败，但我依旧可以去说，这是羽生结弦的4A，我们的4A。我一直突破极限去挑战，我只是希望，有一天，能完成你我相约的事情。就算没有完成，”他哽咽了一下：“我也希望你能为我感到骄傲。至少会说‘啊至少他没放弃，他拼搏到了最后一刻。’”
穿越十八年的时光，你拉住了我的手。
舍下一身荣耀，纵身一跃，为了我们的约定。
“你能决定去参加第三届奥运会并且决定在奥运会上完成我们的约定，这已经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了！”小蘑菇长大了嘴巴：“如果是我，蝉联了冠军我可能就不会参加了，你知道么？因为太铤而走险，我可能不会选择把我全部的荣誉押在这一跳上。”
“你说，你用跳2A的方式去跳4A。可是你刚才在冰场就成功地带着我跳出来了，为什么到你自己这里就不行了呢？因为你给自己的压力太大了。就算你最后真的没有跳出来，我依旧为你感到骄傲。”
“我不太了解你经历的事情，但你有说过名利场的黑暗…我希望，我自己不管在什么年龄，不管看透了多少大人的事情，我都能快乐地去滑冰，我滑冰不为了任何事情，只因为我喜欢。如果你感到不快乐了，那就跳出这个束缚。”
“滑冰快乐么？”
小蘑菇答的毫不犹豫：“是！”
“真的吗？”
“真的！”
原来是真的啊。羽生结弦笑了。
小蘑菇问道：“那你呢？经历了这么多，你后悔选择滑冰么？”
“不后悔。”
“这才是我！”小蘑菇听到他的回答，满意地笑了：“你为什么觉得我会对你失望呢？我同样对你感到感谢，因为你一直记得我们的约定。你非常强大，你是一个王者，你成为了我最想成为的人！我为你感到由衷的敬佩。所以，永远不要对自己感到怀疑也不用陷入痛苦。我支持你去挑战4A，但如果这件事让你感到痛苦，那我坚决反对！”
“像我们所希望的那样，自由自在地快乐地滑冰。”
“但我不会因为确信我以后会成为你这样的人就不再训练，无所事事！我还是会努力滑冰，尽管我可能会受很多伤，流很多血。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对得起我们的相遇。”
——“能成为现在的你，我很骄傲。”
这是羽生结弦失去意识前听见的最后一句话。
11.
羽生结弦是被小蘑菇摇醒的。
“我可能要走了。”小蘑菇指了指自己逐渐趋于透明的身体：“所以把你叫起来和你道别。”
“……”羽生结弦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们以后可能都不会再见面了。一想到回去之后又要每天训练，还有些舍不得呢…但我不会偷懒，我会为了成为现在的你而努力！我一定会成为最厉害的那个人！你也要快乐地滑冰，这是我们的约定哦。”
羽生结弦看他伸出来的小拇指，勉强扯出一抹笑和他拉勾。幼稚。
“那么，未来的我，拜拜啦。”
12.
太阳缓缓升起，透过窗棂洒进来的阳光在大理石地砖上落下了点点阴影，又蔓延到书桌上。
像是大梦一场。
地球依然在转，时间依旧在缓缓流逝。
唯有书桌上的一张纸条，是他来过的证明。
上面是不算漂亮但很工整的字迹——
我们要一起加油，因为我们是最强大的羽生结弦！要一起去看更美的风景哦。
许多年前，你有一双清澈的双眼。
奔跑起来，像是一道春天的闪电。
二十七岁的羽生结弦带着九岁的他的初心走到了现在，在跨越十八年的时空遥相呼应的，是对彼此的感谢。
羽生结弦缓缓地笑了。
我的力量和你带给我的力量，一起去对抗这个激烈而残酷的世界、完成我们的梦想。
我一个人是不敢的。
有了你，我就敢。
—完
彩蛋是小蘑菇回去之后的视角~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小蘑菇被送到这个世界的任务就是打开羽生的心结。
所以，让时空回到正轨，也就是小蘑菇回到原来世界的钥匙也是羽生打开自己的心结——被九岁的自己认可后不再怀疑自己，虽然还是有遗憾，但能坦然地接受最终的结果了。
这也是我所希望的。尽管在北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我难以释怀为什么是这样的结果，但大家都要往前走了，或许人生就是因为有遗憾才显得圆满。
某天在雪地里写下的~
看到各个领域的fanyu都在用自己的方式爱他，我开始有了写一个关于他自己的故事的想法，于是这篇文章诞生了，可能没那么完美，但我很喜欢这个故事。
第一次挑战这种类型的文章，不知道有没有成功。感谢羽生让我们相遇，那大家，下一篇文见啦。
评论(5)